丁丑🌵

叫我阿土,文废存文地。

【迪林杰X莫特】人格分裂者的猜想【08】

三氟拉嗪,可以抑制幻觉、妄想等相关症状,却带有一定的兴奋作用,它曾让他在短时间内感到身体被激活一般兴奋,甚至变得有些神经质,最危险的时候,他曾控制不住情绪,砸毁了一盏房间里的落地灯,那莫名冒出的邪火与怨毒如同散落在地板上的碎片一样尖锐、凌乱、一发不可收拾。

氯丙嗪,这东西挺好,就是会让他不停的陷入困顿,他恨那样的镇定作用,它让他的大脑陷入停滞,每天服用两到三次,浑浑噩噩的,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不是吗?那些毫无意义的日子,让他无力反抗,是谁撤走了他继续生活的齿轮呢?那无法正常运转的生活,没有思想,没有色彩,他的人生或许已经被蒙盖上了白布,可他却连为它哀悼的力气也没有。

氟奋乃静,用于巩固病情抑制复发的强效镇定药物,当然,也可以在病人抗拒治疗时注射,几年前他被强制注射这种药物时从心底迸发出的无助感觉现在想起来依旧隐隐生惧。

当然还有其他很多药,它们功效大同小异,或者相互矛盾,它们摧毁着莫特对未来的期望,摧残着他仅剩的自尊。莫特看着抽屉里这些大大小小的药瓶与注射针剂眼神变得空洞,他大概在回想一些过去的事,大概在犹豫要不要重新吃药,大概在思考过去他努力挣扎抗拒这些化学药剂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新的、他想要的生活。

为了反抗他的遭遇,他甚至执拗的不肯承认自己的病有复发的机会,为了反抗那些质疑。

为了反抗,尽管时至今日,他也没能改变些什么,但以后大概不会比这更糟糕了吧。

起码为了现在正坐在门廊上认真整理那废弃许久的鱼竿的迪林杰,莫特开始考虑起要不要再次服药治疗的问题。他能感受到迪林杰对他的保护,甚至连对方的一些细微举动都不禁让自己心生感激,有时恍惚间,莫特觉得迪林杰就好像是自己精神解离的那个保护人格一样,当然这是个可怕的想法,闪念之间,莫特心里竟猛然一痛,慌乱得直摇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用力合上抽屉,抬手捋了一把头发,看着坐在门外的那个背影,安心的长舒一口气。

“你从哪儿找到的这些?”莫特凑到迪林杰身边俯身坐下来找话问道,事实上,他也确乎早已忘记他以前还有这样的爱好。

迪林杰转头看看莫特,抿抿嘴角,似乎是在笑,他扬了扬手里的鱼竿,道:“正好已经整理好了。”

那是两根再普通不过的手竿,迪林杰修好了其中一根鱼竿上的鱼线轮,莫特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鱼竿,握在手里掂了掂,那是一种夹杂着些许陌生的熟悉感觉,他微蹙眉头打量着鱼竿,一如既往的颓丧道:“修好了也没用。”

“为什么没用,我们可以去钓鱼。”迪林杰说这话的语气中带着孩子般的兴奋与期待。

“我们?”莫特转头正对上迪林杰那期待的神情,心下一软,又改口道:“哦,好吧,如果你想去当然是可以的,但首先,得看那条船还能不能用。”

“在哪?”

莫特将手里的鱼竿放到身旁的门廊上,站起身,低头冲迪林杰伸出了手,对于这一举动,迪林杰略感惊喜,他竟想不到莫特能这么快又坦然的接受了他们之间的情感,他原本以为或许自己都没有机会能看到莫特这样的转变,这可比钓鱼令他愉快得多。

他伸手握住莫特手的同时感受到对方拉自己起来的力量,不知道为什么,那力量让迪林杰心头晕开一股暖流,他站起身,用力握了握那只手才放开。

他跟着莫特经过了一小片类似花园的地方,尽管现在看来只剩满眼荒芜,杂草丛生,但仍然可以看到一些曾经被人打理过的痕迹。

“那里曾经是艾米的小花园,当然,在我发病一把火烧了里面的花花草草之前,那儿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小花园。”莫特边走边向迪林杰解释道。

迪林杰点点头没说什么,他跟着莫特来到了屋子后面,那里有一个用木架搭起来的类似雨棚的地方,棚顶的木板已经有些朽坏,但还是支持着撑起了一片阴凉,阴影下瑟缩着一些杂物,它们就好像是被遗弃的孤儿一样,孤零零的在暗影里度日如年,远远看去,那些轮廓竟显得有些哀伤。

一辆已经生锈的自行车孤零零的靠在一根棚柱上,灰蓝色的漆已剥落大半,斑驳的那样凄惨,莫特弯腰移开自行车旁的一块已经朽得辨不清是什么的重物,抬脚走进阴影最里面,用力扯着一块破旧的帆布,那上面积累的灰尘、草叶、昆虫瞬间扬在空中,翻涌出一股呛人的腐朽气味,莫特只扯了一下,身上就已经沾满灰尘,他捂着口鼻咳嗽了几声,旁边的迪林杰挥手扇了扇空中的扬尘,瘪着嘴吸了一口难闻的酸腐气,上前帮莫特一起扯着那块已经辨不清颜色的帆布。

那块布下面是一条小船,足有两三米长,合金材质,船身上的白色烤漆已经有些发黄,但看起来还有七成新。这是莫特刚搬到这里时特地买的,就连旁边那面目全非的自行车本来也是有两辆的,那时候的他应该还是热爱生活的莫特雷尼先生,莫特一步跨进船里低头仔细检查着,迪林杰拉起那块帆布移到旁边,等到灰尘渐渐下落才摸了摸不太舒服的鼻子,开口道:“看起来还很新。”

莫特直起腰,跨出船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到迪林杰面前,眯着眼皱着鼻子,伸手把迪林杰往外推,他们来到棚外,莫特才开口说话,“里面的灰太大了,等会儿再进去吧。”说着他开始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在弯腰拍裤腿上粘上的一些不知名的绒毛和灰尘时顺便也拍了两下迪林杰的裤脚,迪林杰有些不好意思的赶紧弯腰敷衍式的拍了两下自己的裤腿。

眼镜片上也不无例外的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莫特摘下眼镜,冲眼镜片哈了口气,眯着眼睛抓起自己外套下的T恤一角擦着镜片,迪林杰歪头看着莫特,坏笑着伸手揉了揉莫特的脑袋,莫特戴上眼镜,看着迪林杰那沾染泥污的手,抱怨道:“你知道你的手可比我头发上的灰脏多了。”

“我当然知道。”迪林杰看看自己的手笑吟吟的答道。

“你确定要去钓鱼?”莫特微皱眉头再次确认道。

事实上迪林杰对于钓鱼这个概念是十分模糊的,他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在此之前他从未尝试过钓鱼也不清楚莫特询问的意义,他点点头,眼神里透着疑问,“为什么不呢?”

莫特歪了下脑袋,答道:“好吧,虽然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他跟迪林杰又走进棚内,他们用力拉动着船身,秋天的户外气温并不算高,但二人额角都渗出了些细汗,其实那船并不是很重,只是因为常年放置在一个地方,就好像是生了根,突然想要移动它确实不是件轻松的事。

他们将船推到雨棚边缘,莫特才直起腰呼出一口气,仔细欣赏着自己的这艘小船,片刻后对身旁的迪林杰说道:“先放在这儿吧,等明天我们准备好了就可以下水了。”

于是,莫特跟迪林杰又原路返回。下午,莫特在楼上的杂物间里翻找了很久,迪林杰只跟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喜欢这样的莫特,他甚至庆幸因为自己要钓鱼的要求使莫特有了些活力,他应该这样生活,为了某件事而忙碌,或许不会有结果,但每一个动作都被赋予意义,想到这些迪林杰心里滋生出一丝甜味,就连眼神也变得柔和,这些都已经远远超出了钓鱼本身的意义。

而莫特却无暇顾及身后迪林杰漾在嘴边的笑意,他一开始去准备这些钓鱼工具的唯一理由可能就仅仅是因为迪林杰想要去钓鱼,他不会想到什么活力与否,也不曾注意到原来宠溺与纵容其实是相互的,就像现在,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被赋予满足迪林杰要求的宠溺意义。

良久之后,莫特才找出地板上摆放的几样东西:一个船用螺旋桨,一个发动机,一桶柴油,一对折叠式船桨,还有一个工具箱。瞧啊,为了两根细细的鱼竿,他得准备这么多东西。

“等明天把这些安装好,船就可以下水了。”莫特拍拍手上的尘土,抬手扶了下眼镜说道。

迪林杰一直盯着莫特不说话,勾起的唇角一直都没有变化,他就这样坐在莫特对面,慵懒的、安心的、眷恋的望着他,其实也不需要说话,他的赞同全写在脸上。

莫特被盯得汗毛竖立,不自在的冲自己身后看看,又尴尬道:“怎么了?”

迪林杰似乎这才回过神,起身说道:“我觉得你该去洗把脸。”

“是吗?很脏吗?”莫特疑惑着,又带着慌张去了洗手间。

晚餐后,莫特拿出已经解冻的虾放在餐桌上,坐在餐桌旁的迪林杰闻到那股腥味不由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莫特拿过一个榨汁机,坐在对面,笑道:“钓鱼可少不了鱼饵不是吗?迪林杰先生。”

说着,莫特就将那些虾倒进榨汁机里绞成了泥,他还打了些面包碎,在手上抹了些植物油,开始将虾泥和面包揉成一团,然后将它们分成几块装在塑封袋里封好袋口,全程可能不过十几分钟,莫特一直没说话,他很认真。

迪林杰能清楚的感受到莫特有多享受这个过程,在封好最后一个塑封口时,莫特抬头看看迪林杰,嘴角含笑,似乎是在炫耀般说道:“你知道吗?这样的鱼饵放到水里才不会很快散掉。”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钓鱼。”迪林杰答道。

莫特点点头,“是的,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这个爱好很不错。”迪林杰给莫特倒了杯茶说道。

莫特转身到厨房洗着手,他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又或者只是想待会儿再回答。

喝着茶杯里暖暖的热茶,莫特闻了闻仍然带着些腥味的手指,抬头对对面的迪林杰平淡问道:“你惩罚过自己吗?”

“什么?”

莫特淡淡一笑,就好像他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我是说,有时或许我们会产生一种心态,面对挫败的自己,陷入可怕的循环式自我否定,自我怀疑,于是内心涌出无法抗拒的愧疚与自卑,久而久之,就会出现一种心态。”

“是什么?”

“外面的阳光多好啊,可你却偏要躲在潮湿的地方忍受寒冷;那些食物真是美味啊,可你却偏偏要饿着自己,要拿最简单的食物敷衍自己;身体状况很差不能喝酒,可你却偏要想方设法的喝酒整垮自己……总之,你那么喜欢的那些东西,在产生那种心态后,就总是在刻意远离,惩罚自己,就好像有人在不断提醒你,你这种人不配得到幸福。”

“那是病态的,莫特。”迪林杰有些听不下去,他纠正道。

莫特喝了口茶,继续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只是你知道吗?那样做会让我心里好受些。”

“那是不对的。”迪林杰站起身,绕到桌子对面,坐到莫特身边,握住对方的一只手,继续道:“你应该好好生活,每一个关心你的人都不会为你这种惩罚自己的行为而感到高兴,这是个蠢主意!”

“每一个?”莫特反手握了握迪林杰的手,眉眼一弯,笑得很暖,“或许我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迪林杰看着那笑容愣了神,他想象不出莫特曾经心理遭受过怎样的困扰,心底竟无端生出一丝心疼来,但愿他能给他些力量,他伸出另一只手抱住对方,握住莫特的那只手却一直紧紧不放,他多想看着他走出心理阴霾,重新生活啊。

莫特却像是在安抚迪林杰的情绪一般,抬手拍拍迪林杰的背,语带笑意,“大概以后会好起来吧。”

毋庸置疑,迪林杰已经给莫特带去了莫大的勇气与希望,这大概才是世上最好的感情。

月明星稀,莫特已经窝在沙发里,迪林杰胸口有些发闷,心道不好,赶紧换好衣服,他知道,时间快到了。

第二天,莫特醒来便没有找到迪林杰的身影,只是在二楼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留言:“等我回来一起去钓鱼。”

迪林杰在那所房子里醒来时窗外的天刚蒙蒙亮,他仔细的再一次翻找那空荡荡的房间,看着桌上的两根蜡烛,一种不甘心的隐痛让他不顾形象的趴在地上寻找缝隙或者机关或者暗门,总之什么都可以,他只想再找到些神奇的蜡烛。

但是毫无疑问,他做了无用功。

事实上在禁酒令才刚刚废止不久的1933年,全国的酿酒厂也才大约只有一半能重新开业,在过去的十年间没人敢公开售卖酒类产品,于是便出现了黑市,与黑帮势力争夺黑市控制权的事情,而现在,酒吧居然可以在大街上合法的开门营业了,谁能想到变化来的这样快?谁能想到迪林杰和跟他一样的一些人会这样快速的陷入绝境呢?

或许真的无路可走了,迪林杰在想该怎么跟莫特说明这一切呢?或许他这次回来就再也回不去了,或许死亡就在下一次,然而,他也仅剩两次机会去见莫特了。或许他并不是在惧怕死亡,而仅仅是怕没有能够好好跟莫特道别就消失于世间,这是多么遗憾啊。他是时候去思考以什么理由从莫特的生活中消失能让对方容易接受一些。

他在酒吧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到夜幕降临时雷德才出现。

“约翰,你这些天躲到哪儿去了?你知道你闹大了,到处都是你的通缉令。”雷德拥抱着迪林杰,在他耳边说道。

“我知道,我现在更出名了。”迪林杰笑起来,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到处都在议论你那天越狱的事情,你干得可真够漂亮。”雷德坐在迪林杰身旁说道。

迪林杰笑笑,继而问道:“你现在是一个人?”

“不,我跟霍默他们在一起。”

“还安全吧?”

“还算好,听着约翰,我们打算干票大的。”雷德压低声音说道。

“跟霍默?”迪林杰皱皱眉。

“还有尼尔森和其他几个人。”

迪林杰没有接话,他喝了口啤酒,提醒道:“这种时候这样做可并不明智。”

“我们被愚弄了,约翰,我们这些弃子现在成了天大的笑话。”雷德激动道。

“我知道,但这并不能成为送死的理由。”迪林杰拍拍雷德的肩膀安抚道。

“你怎么了约翰,这不应该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啊。”雷德看着迪林杰,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迪林杰自己也被雷德的话弄得心下一惊,他低头揉了下眉心,“这是谁的主意?”

“尼尔森。”

“哦不,我说过他不可靠。”

“我们别无选择,我必须告诉你实话,我今天会来这里完全是因为吉尔说你可能会来这里,大家都在等你,我们是伙伴。”

“所以这是为了报复?”迪林杰问道。

“你以前从不犹豫,约翰,到底出了什么事?”

“回答我,这是不是一次报复行动?”迪林杰再次问道。

雷德犹豫的点点头,“我们计划在芝加哥大干一场,所有人都在等你,约翰,你说过那些警察永远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迪林杰看着雷德,他似乎别无选择,雷德再一次开口道:“你不会背叛我们对吗?” 

没错,他别无选择,或许他可以不参与,但如果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就不再是约翰迪林杰了,“好吧,我会去,但你们的计划最好在一周后再实施。”

“为什么?”

迪林杰笑起来,“我得先去钓鱼。”

雷德听得一头雾水,迪林杰举杯,“一周后我去哪儿找你们?”

迪林杰再回到那所房子时已经是隔天中午,他似乎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亡命徒,他和他的朋友们犹如困兽之斗,在努力挣脱困境,就好像那几年在监狱里的自己,努力想抓住些什么救赎自己一点点坠落的消沉意志。本质上说,人在绝望中,除了自己还能指望谁呢?

莫特在看到那张纸条后又躺回到沙发里,直到抽了三四根烟,他才懒懒爬起来洗漱,外面的天空湛蓝,凉风拂面,清爽而舒适,他分几次拖着昨天找到的那些东西来到那艘小船跟前,又点了根烟。

“我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要答应他去钓鱼啊?”莫特心下抱怨道,但还是没有停下戴手套的动作,他弯腰有些费力的把螺旋桨跟发动机移了过去……

迪林杰再回到湖边时已经是午后阳光最暖的时候,太阳光染上淡淡的黄色,空中跳跃着彩色的光圈,他没有在屋子里找到莫特,而在屋后的那艘小船旁看到一个人正认真地拧着螺丝,莫特斜跨着坐在船帮上,低头散落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由于太阳位置的变化,那本来斜铺在他身上的阴影已经褪到墙根,在略微刺眼的阳光下,远远看去,莫特的金发闪耀着光泽,就连他整个人的轮廓也被镀上了光亮,迪林杰站在远处微眯着眼,不知不觉,笑意绽放在嘴边。

莫特终于感受到有双目光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转头,头发遮住了眼镜,他抬手用手背拨了下头发,皱眉看过去,那是一袭黑色的大衣,他正在冲他笑,眼里满是赞许。

“需要我帮忙吗?”迪林杰一边走过去一边开口问道。

莫特站起身,他的腿有些麻木,站起来时稍稍歪斜,差点摔倒,他脱掉满是油污的手套,摇摇头,“你来的刚刚好。”

“什么?”

“刚刚好什么都不用做。”莫特弯腰收拾着工具箱答道。

迪林杰在一旁没趣的摸摸鼻子,莫特起身将工具箱放到迪林杰怀里,道:“回去吧。”

迪林杰将工具箱提在手里,抬手帮莫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那额头上的细密汗珠让几缕发丝潮湿的贴在脑门上,竟有几分滑稽模样,这引他发笑,抬手一揽莫特的肩膀,一起抬步离去。

第二天天气还算不错,他们俩一起费了些力气才把船抬到水边,莫特卷起裤腿将船往水里推了推,然后示意让迪林杰拿着东西先上船,他有些吃力的在船尾推着,迪林杰一直看着他,询问道:“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莫特抬眼鄙夷的看了眼安稳坐在船里的迪林杰,走到船侧翻身上了船,他的裤管湿了一半,他在摇晃不稳的小船上坐了下来,边卷着裤管边瘪嘴道:“你以为我会把你推到湖中心去?”

迪林杰笑了笑,他只是关心一下莫特,没想到引来对方莫大的怨念,他看着莫特将两只折叠的浆打开,先用一只浆撑着浅浅的水底,一使力,船便往前划动了一截,重复四五次才双桨并用划起船来。

到了水稍深一些的地方,才打开发动机,伴随着嘈杂的机械声音,螺旋桨在水里快速转动着,翻起了湖中的腥臭味道,小船也快速的向前行进着。

时光正好,清风拂过,湖面泛起淡淡涟漪,那远处一叶扁舟,一双丝轮,一对寸钩,便是恬静。

迪林杰转头看了坐在身旁的莫特好几次,几番思忖,试探道:“你对我就不好奇吗?”

莫特眼睛盯着湖面的鱼漂问道:“什么?”

“你似乎从来不问关于我的事。”迪林杰答道。

莫特咧嘴笑了笑,道:“是吗?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将你归类为好人,或者说是所谓的守法公民,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关系,对吗?”

迪林杰看了眼莫特,对方脸上还未消褪的笑意与回答使他稍稍吃惊,“是的,可是为什么?”

“如果今天我们钓到了鱼,我想我们应该会庆幸今天的好运气,并考虑如何处置它,而无暇顾及那条鱼是由哪颗鱼卵孵化的,曾经跟哪条鱼交配过……”

莫特还没说完,迪林杰就笑出了声,他伸手拍了拍莫特的背,莫特也腾出一只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跟着低低的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湖面上的笑声终于散去,莫特才又开口道:“我想,这世上大概没有多少事是可以放心到光天化日下去做的。”

这简短的回答让迪林杰看莫特的眼神复杂了些,原来他一直都明白啊,他一直都清楚迪林杰身上的那些不确定因素,但他还是选择信任他,他抿着嘴角不肯转头看正在盯着自己的迪林杰,自始至终,他心底总有隐隐的担忧,但他还是选择尝试再一次去追寻幸福,他平静的眼眸里闪着的光亮啊,那大概就是寄望吧。

此时此刻,他与迪林杰心中都有某种无法摒弃的东西,即使这东西常使他们痛苦。

迪林杰的心似乎被什么微微撼动着,他竟有些不忍心看着莫特的笑容,别过头去,良久,开口道:“你想知道最后那个年轻人怎么样了吗?”

“你那天晚上说的那个年轻人?”

迪林杰点点头,“他大概也是挣扎过的,大概也努力想在那囚笼里拯救自己坠落的灵魂,想抓住些什么,改变些什么,尽管那些都无济于事,但他确实努力过。”他顿了顿,又道:“他恨那个世道,他恨自己,而如果他反抗,那么他只有成为一个罪犯。”

“可以理解为报复吗?”

“大概是吧。”

“那后来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迪林杰摇摇头,他皱着眉头盯着那细细鱼线,他不知道后来的事,后来,他该怎么对莫特说呢?心里隐隐发痛,忽然发问道:“莫特,如果我不在,你会一个人来钓鱼吗?”

莫特转头看了眼迪林杰,摇摇头,“一个人?可能不会。”

“你应该试试,也许不会太糟糕。”迪林杰语气中带着恳求,他多害怕以后这条船也会像那辆自行车一样凄惨,他多害怕莫特会再次消沉。

这时候莫特的鱼漂动了,他兴奋地用脚碰了碰迪林杰的脚尖开始收线,那条鱼不是很大,但两人都兴奋地叫了起来,莫特尤为高兴,他愉快的再次抛竿,并坐下来,炫耀道:“今晚咱们有鱼吃了。”

迪林杰笑着点了点头,他还故意抱怨着为什么自己就钓不到鱼呢,之后当眼角余光瞥到莫特一脸自豪的神情时,心里暖洋洋的。

“再过几个月,到了秋冬交替的时候咱们再来吧?”莫特突然开心的询问迪林杰,他看着他笑容中满是期待。

迪林杰心头一沉,不知该怎么回答,见迪林杰不说话,莫特又继续道:“你知道那时候虽然天气冷了些,阳光也没有现在好,但那时候的风景真的美极了,湖边银白的树干,天空蒙上灰白,远远看上去就好像连成了一片,而且湖面会起一层薄雾,就连湖水也比现在清冽几分……”

莫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迪林杰的眉头越蹙越紧。

然而当迪林杰发现这一异常后恍然转头看着莫特时,莫特却别过头去,他语气失落的似乎在自言自语:“我只是说说而已,其实可能也没有我说的那么好……”

那根鱼线牵动着鱼漂在湖面上微微颤动,牵起几圈淡淡的波纹,迪林杰知道,那是莫特的手在颤抖,他看着那张平静的侧脸心跳突然越来越快,并且伴随着微微的痛感,他伸手握住莫特拿着鱼竿的手,握得很紧,挤出一个笑容,温柔道:“好,到时候我们一定来。”

或许只有上帝才能明白,在那恬静的午后时光里涌动着怎样的忧愁。

然而,在远处看着这一切悠闲景象的约翰修特默默握起了拳头,他可不想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就这样功亏一篑,他转身上车,看了看那座湖边的房子,回想着自己为莫特准备的礼物,嘴角不禁挂上一丝邪笑。

就在不久前,确切的说是大概一个星期前,泰德愤怒的撞开了约翰修特在郊外的家门,他之所以能找到这儿来,完全是因为莫特对他说的那句:“说不定是艾米得罪了什么人,或者你得罪了什么人。”

没错,莫特的这句话提醒了他。

然而当他撞开房门时看到的却是奄奄一息的艾米,约翰修特站在被绑住的艾米身旁,皱了皱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泰德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说不出话,他张了张嘴,走到艾米身边探着对方的鼻息,暴怒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你这混蛋!”

“我只是在做你交代给我的事啊。”修特转身关起了房门。

泰德猛的推了一把修特,吼道:“我只是叫你教训一下莫特,可没让你把艾米弄成这样!等等,难道房子也是你烧的?”

修特被推得后退了几步,神情冷漠,道:“没错,你给我的那几千美元的确不够让我做这些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已经替你出了气,那个可怜的小作家已经因此而怀疑自己开始犯病,整天神神叨叨的,看着都让人觉得滑稽,迟早他都会再次犯病,你也就报了他在旅馆里羞辱你的仇不是吗?”

“可我没叫你烧房子!”

“哦,是的,事实上只是出了些小意外,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发现小作家居然交了个新朋友,这可不太妙。”修特摊了摊手,嘴角一勾,笑起来。

“我不管他有多少朋友,我也不管你想要什么,我现在就要带艾米走!”泰德不耐烦的摆摆手。

修特摇摇头,徐徐道:“哦,这可不行,你知道吗,实际上你给我的钱只够我杀了他的狗并且痛揍他一顿,那之后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无权命令我。”

“你想怎么样?”泰德咬牙问道。

修特双手抱在胸前,踱着步子,突然抬头幽幽道:“我只是想看看那个看起来那么温顺的小宠物发起疯来会是什么样子。你知道我必须做完这件事,这是我的原则。”

“你这个卑鄙的疯子!”泰德上前几步咬牙骂道。

然而修特闻言却不恼,相反,他在笑,那从喉咙里发出的难听笑声令人脊背发凉,“卑鄙?不,先生,我可能是个疯子,但说起卑鄙,我可比不上你,想想你对那个小作家都做了些什么?你几乎夺走了他的一切,却还想让他继续发疯,想想你偷偷藏起那本杂志时的丑陋嘴脸吧,想想你对他说的那些话,是你想毁掉他。对了,还有那个女人,她明知道你藏起了那本杂志不是吗?她明明是怀疑你的,却对此一直保持沉默。所以谈起卑鄙,你们要比我更符合一些。”

泰德闻言几度别过头去看别处,他几乎恼羞成怒,红着眼睛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说着修特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泰德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伴随着一声轰鸣,额头就已经出现了一个血洞。

修特走过去踢了踢倒在地上的死尸,缓缓走向昏倒在地的艾米,嘴里阴森森的吐出几个字:“现在该你了。”

当然这一切只是约翰修特在开车时的一些无聊回忆,莫特和迪林杰永远也不会知道此刻约翰修特心里有多么得意。

莫特处理好那条鱼时,天已经黑透了。他今天的心情真的很好,就好像回到了以前。迪林杰坐在餐桌旁帮莫特削着土豆,这大概是这么久以来,莫特第一次不再敷衍了事的晚餐,他时不时转头看看迪林杰,神情里只有满足。

“为了这条鱼。”莫特举起酒杯。

“为了这顿饭。”迪林杰也举杯。

如果莫特仔细看看迪林杰的眼睛,或许他会发现那眼底的一丝痛苦。没错,迪林杰是痛苦的,自从下午他握住莫特的手开始,对方每一个笑容对他而言都带着折磨的味道,他怎么能说出自己将会消失的事实呢?他怎么舍得呢?

看着莫特盘子里的食物逐渐变少,他又很欣慰莫特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他盯着莫特,笃定道:“莫特,看着我。”

“啊?”莫特无辜道。

“看着我,并且跟着我说。”

“说什么?”莫特看着迪林杰的目光,怔了一下,问道。

“我以后会好好生活,自由自在,快乐并勇敢。每天会好好吃饭,会享受音乐,会出门散步,会与人交往,会爱惜自己,会享受人生。”迪林杰一字一顿的说道。

莫特略微尴尬的挠挠后脑勺,推辞道:“真的要说?”

迪林杰点点头,以命令的语气答道:“跟我说一次。”

于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在小屋里一前一后响起来,他们像是在对上帝发出笃定的誓约:“我以后会好好生活,自由自在,快乐并勇敢。每天会好好吃饭,会享受音乐,会出门散步,会与人交往,会爱惜自己,会享受人生。”

“答应我,这是你对我的承诺。”迪林杰看着莫特强势道。

莫特有些手足无措,他不太明白迪林杰为什么这么做,但还是点点头,抿着嘴角道:“嗯。”

大概他不会知道这是迪林杰在向他做出的嘱咐,他也不会知道当他点头说嗯的时候,迪林杰的心底迸发出怎样的汹涌依恋与酸涩。

夜晚莫特躺在沙发上想着晚餐时迪林杰的那些话,傻傻的咧嘴笑起来,他依然整个人缩在毯子里,但不同的是,今晚莫特是安心的。

楼上的卧室门突然打开,迪林杰从卧室走出来,他借着透过窗户的月光摸到沙发前,蹲坐下来,他看着月光下莫特的那张脸出神,莫特也眨着眼睛看着迪林杰,良久。

莫特想要开口说话,迪林杰便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莫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迪林杰的脸也越来越模糊,终于,他阖起了双眼。

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在月光下是那样好看,迪林杰心里一柔,在莫特额头轻轻的留了一记晚安吻。

【嗯,其实老衲本来想让他俩开车的,但是,又好像这样比较好,老衲还是喜欢这样的迪爸爸啊,这一更的小莫特你们喜欢吗?甜不甜?虐不虐?

嗯,不知道你们吃不吃这对CP?老衲瑟瑟发抖发出疑问。。。

还有,尼普太可爱了我的天,花痴一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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