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丑🌵

叫我阿土,文废存文地。

【迪林杰X莫特】人格分裂者的猜想【07】

早晨的阳光很暖,清冽的空气中充盈着初秋的成熟草叶味道,一切都那么明朗,干净。

迪林杰从卧室走出来,他下楼梯的脚步并不算轻,但对于莫特而言那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响动,尽管鞋底接触木质地板时偶尔发出的细微吱吱声是那么动听。

他走到沙发后面,俯身弯腰,双手抵住沙发靠背,低头,眼睛正对着莫特窝在抱枕里的脑袋,那是一张略显疲态的脸,紧阖上的双眼与微微颤动睫毛让人顿感平静又脆弱,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又仿佛可以断定隐隐的坚韧,总之,迪林杰就这样安静的观察了莫特好一阵子,之后才伸手想去理一理莫特额前的乱发,显然,一切都还算不错,他和莫特应该还没有因为那略显突然的情感质变而陷入过于尴尬的境地,只不过,可能会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说不准是言语举动更加亲昵一些,说不准是会花点心思说些取悦对方的话,说不准是看对方的眼神会变得温柔纵容一些,说不准是伸手去帮对方理头发时映入眼帘的会心一笑。

这一切变化都让在晨曦中的迪林杰的轮廓变得美好起来,尽管他心里依然堆放着一些烦心事,但在这透过窗户的鲜亮光线下,他浅色的衬衫和眉宇间淡淡的笑意似乎也散发着轻快的光晕,特别是在手指碰触到莫特那柔软的金色发丝时,尤为动人。

然而这一切莫特并没有机会欣赏得到,当他睡眼惺忪的顶着鸡窝头从沙发上坐起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他一脸茫然的抬头四顾,又从茶几上摸到眼镜架在鼻梁上,世界终于清晰了起来。屋里并没有迪林杰的身影,所以莫特在洗漱时对着糊了一嘴泡沫的镜子里的自己才会坦然发出疑问:“我昨晚是不是做了件蠢事?”

他将牙刷叼在嘴里,拧着眉毛,含糊不清的再次嘟囔道:“我昨晚到底是不是做了件蠢事啊?”

“现在后悔可没多大用处。”身后传来迪林杰带着笑意的声音,他正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看着莫特,眼里有恶作剧得逞的黠光。

莫特被吓得一激灵,赶忙抬手刷牙,力道之大足可以弄破牙龈,在吐出一口夹杂着血丝的泡沫之后,才镇定下来,但开口就赶起人来,“你能别这么盯着我吗?这样害我有些尿急的感觉。”

迪林杰似笑非笑的离开了,莫特瘪瘪嘴,嘟囔道:“死变态,偷窥狂。”

“你今天起得可真够早的,我还以为我得等到下午才能有幸跟你说上话呢。”迪林杰话里的嘲笑意味都快溢了出来,天知道他早上对着莫特那张睡得香甜的脸看了多久。

莫特走下楼梯,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水灌了好几口下去,打出一个饱嗝,回答道:“我以前通常都无法控制自己什么时候睡觉或清醒,或许我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或者凌晨,或许当我清醒时人们正在正在酣睡,当然这是以前,现在这种情况改善很多。”

显然,莫特没有在意迪林杰的玩笑,他只是想让对方了解这些,他试图以更真实的自己与对方相处。因为在此之前几乎没人关心过他的这些问题,他在自我放弃的边缘加之神经损伤使身体机能的不听使唤,这些他无力改变的生理困扰逐渐影响心态,于是,周遭的一切便渐渐失去鲜亮的色彩,甚至迷失追求与方向。

迪林杰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根没有点燃的香烟,又抬眼看看从冰箱里拿出三明治塞进嘴里的莫特,突然觉得自己真不该开那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他起身递给坐在餐桌旁鼓着腮帮子一直嚼着食物的莫特一杯牛奶,顺便抬手揉了揉莫特的后脑勺,自己也顺势坐在旁边,道:“所以你犯起困来如果找不到床,可以来找我。”

“找你买床?”莫特喝了口牛奶,嘴里含糊不清的跟迪林杰开着玩笑。

迪林杰歪头看着莫特,接话道:“不,我可以帮你找张舒服的床,或者你可以直接睡在我怀里。”

莫特努力做了个吞咽动作,转头笑盈盈的看着迪林杰,故意夸张的感叹道:“你可真会说话,迪林杰先生。”

迪林杰没有再接话,他看着莫特继续吃着三明治,心头一松,他只是想让莫特开心而已。他需要了解莫特,可是越了解就越舍不得这里,或许昨晚是他做了件蠢事才对,想到这些,他眼里的莫特逐渐变得可爱,又遥远。

午后的小屋里,莫特抱着一包薯片边嚼边看着坐在一旁的迪林杰。啪的一声,打火机蹿出小小的火苗,将迪林杰手里的烟草染上橘色的火晕,在吐出一口烟气后,迪林杰才幽幽开口道:“知道吗?其实我很高兴你能够离婚,你前妻的失踪也让人匪夷所思,但我认为你完全是个无辜者。”

“你相信我?”莫特问道。

“为什么不相信?他们不能因为你之前的过错就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安在你身上。”迪林杰摊摊手道。

“你真这么想?”莫特又问道,很明显,他有些开心。

“当然。”

莫特往嘴里塞着薯片,他突然想冲旁边吸着苦涩烟气的迪林杰笑一笑,谁也猜不出他心里此刻有多温暖、安稳,即使被别人质疑,但他至少还拥有迪林杰的信任,如果今后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所以我想,我明天得去找泰德问清楚艾米的事。”莫特自顾自说道。

迪林杰看看莫特,不解道:“你何必多管这样的闲事呢?”

“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讲,我也想早点找到艾米,我有些担心她,而且……”莫特答道。

“而且什么?”

“没什么。”莫特嘴角动了动,否认道。而且他想证明自己没有犯病,没有做出任何伤害过别人的事,但这些想法他总不想让迪林杰了解太多,他并不想让对方为他而过于担心。

迪林杰捻灭了手里的烟,答道:“那好吧,明天我陪你去。”

开车时的迪林杰异常认真,他的确还没有能够很好的适应莫特的这辆车,所以除了莫特能够时不时转头看看路旁倒退的风景外,他似乎是无暇顾及这些的。

 “说实话,我仍然觉得你去找他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迪林杰握着方向盘对坐在副驾驶位的莫特说道。

莫特将目光从窗外那略显萧瑟又模糊的树影上移开,调侃道:“既然如此,你开车是要去哪里?”

迪林杰一下被噎得无话可说,他转头看了一眼莫特,翘翘眉角,一副被欺负也很开心的样子,嘴角上撇,笑起来。汽车行驶在一条笔直狭长的公路上,他与他的莫特雷尼先生还有很多其他话题可以聊,车窗外延绵不绝的青山似乎也在安静的注视着他们,那辆小车穿梭在凉爽的秋风里,自由而幸福。

“你确定你没有找错地方?我亲爱的作家先生。”迪林杰背靠着墙,抱着胳膊笑问莫特。

莫特已经站在一扇房门前很久,显然房间的主人并不在里面,真让人失望,或许他应该先给泰德打个电话再来,他最后一次伸手敲了敲门,转头冲迪林杰无奈的摇摇头,“看来我们是白来了。”

迪林杰站直了身子,抬眼四下环顾,之后抬步径直朝走廊尽头的消防栓箱走去,利索的拿出里面的灭火器,气势汹汹的朝这扇紧闭的房门走来。

“哦不,你要干什么?”莫特上前一边摆手阻止一边压低声音喊道。

迪林杰一只手提着灭火器,一只手揽住莫特的肩膀,三两步将人推到门边,语气轻松道:“放松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我们不能这么做。”莫特摇头道。

“听着,有人看到是我弄坏了门锁吗?”

“没有,可是……”

“那个叫泰德的家伙也粗暴地闯入过你家对吗?”

“是的,可是……”

“那么现在,你们俩扯平了。”说着迪林杰将手中的灭火器对着门锁狠命一砸,又将灭火器放到一边,抬脚狠狠一踢,如他所料,伴随着有些可怕的响动,那扇门已经敞开在二人面前。

“哦不……”莫特略微震惊的抬手捋了捋头发,下一秒就被迪林杰拉着胳膊闯进了泰德家里。

“咱们不应该这么做,这是违法的。”莫特看着迪林杰转身关门的背影摊摊手。

“我们既非偷窃又非抢夺,况且,又没人看见。”迪林杰摊了摊手,他得承认他这么做的最初目的就只是想替莫特出出气。

“所以呢?”

“哦,先生,通常,我认为没人看见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迪林杰拍拍莫特的肩膀,答道。

莫特看着往里屋走去的迪林杰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无奈自问道:“我怎么会遇到一个逻辑鬼才?”

屋子不算大,厨房里还堆放着一些食物残余,餐桌上的牛奶已经开始发酸,看样子泰德已经有两三天没有回来过了,迪林杰放下那杯散发着酸味的牛奶,走过去看正靠着墙翻看一本杂志的莫特。

“在看什么?”迪林杰拍拍莫特的肩膀。

莫特抬头,他神情中带着疑惑,将手里的杂志递给迪林杰,答道:“我在书架上发现的,这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本刊登了那篇文章的杂志。”

迪林杰低头翻看着,他的确在书页中找到了莫特说的那篇文章,这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会不会是那家伙故意把杂志藏了起来?”迪林杰问道。

莫特仰躺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那本杂志被他翻开盖在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那杂志封面上的各色标题那样醒目,与莫特此刻低沉的心情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抬手取下杂志,眼睛微微张着,懒懒答道:“我不知道,我好像并没对他们说过我要找哪本杂志。”

迪林杰将烟灰掸到窗外,又将那根香烟叼在嘴里,升腾的涩涩烟气使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他向前伸直胳膊,好像是伸了个懒腰,又将双臂向身侧水平打开,其中一只手很自然的拂过莫特的脸颊,在手指接触皮肤时又稍作停留,在脸颊上轻轻蹭了蹭,这才转头看着莫特,手臂往前伸了伸,手掌顺势伸进莫特后颈与座位靠背的空隙,轻轻捏了捏莫特的后颈,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走吧。”莫特坐直了身子答道,他发现他竟然并不排斥迪林杰这样亲密的动作,他知道他想安抚他,这令莫特有些惊讶,又有些心动。

“我要把这本杂志塞进约翰修特的嘴里。”莫特说着把那本杂志随手扔到车的后座上,他似乎都快忘了还有一个叫约翰修特的变态来威胁过他,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他离了婚,房子被烧了,前妻失踪了,还遇到了个新朋友,并且跟他……莫特想到这里不禁用眼角瞥瞥迪林杰,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晚上迪林杰一个人坐在二楼的单人沙发上放空自己,莫特正在浴室里洗澡,那从花洒里发出的哗哗流水声使人放松不少。他歪头用手抵住自己的额角,直直盯着卧室的门,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在思索什么呢?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只是有些忧心与莫特的离别,他干了件蠢事,就在今天,他眼角瞥见莫特在车上那向他投来的温柔目光时,他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

一个人无法预见未来,这也许是件好事。而且,不管在什么时候,事先预定的别离,总是比突然的别离更难,更煎熬。

他甚至都可以预想到最坏的情况,他就像个骗子,愚弄了莫特好不容易回归正常的生活,又带着嘲讽消失。可似乎他又必须这样做,他想表达自己对莫特特殊的情感,并且万分期待莫特的回应,就像现在这样,那从心底慢慢滋生的幸福感恐怕旁人是无法体会的,真是矛盾。

他起身踱着步子,似乎在细心挑选将要别离的理由,他想把伤害降到最低。不经意间眼角余光又瞥见书架上的一本杂志,那本记有他名字的杂志就好像被做了标记一样,在迪林杰看来是那么显眼醒目。

他突然很想看看那篇文章到底写了什么,他想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是如何,他不敢向莫特提及或询问关于自己的任何事,他很怕听到一些坏消息,尤其从莫特口中得知的噩耗可能会让自己更心碎。然而现在他多想翻开那本杂志看个清楚,或许他会看到自己是怎么死的,或许他会惊喜地发现自己活到了120岁,或许会看到一些令他不太舒服的批判文字,或许他可以因此改变些什么。

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如同黑洞一般吸噬着迪林杰的注意力,他的手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

“你在找什么?”身后传来莫特的询问声。

迪林杰动作顿了顿,悬空的手臂也及时放了下来,转身答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我感兴趣的书。”

莫特的头发还在滴着水珠,额前几缕湿发软塌塌的贴在脑门上,他套了件灰色的宽大T恤,一条黑色的棉质长裤看上去柔软又舒适,他周身还带着些淡淡的水汽,散发出清淡的肥皂气味,潮湿而清爽。

莫特摘下眼镜抓起T恤一角低头擦拭着镜片上的水雾,等他重新戴上眼镜时,发现迪林杰已经走到他跟前,他闻得到对方身上的烟草气味,只是愣了一下神,那呼吸声就沉沉的压到耳边。

迪林杰微微弓着腰,将嘴凑到莫特耳边,开口冲着那微微泛红的耳朵喷着热气:“你知道,你这样出现在我面前可有点危险。”

莫特眼神一滞,心里咯噔一下,身体由内而外的发起热来,不由得往后退了退,迪林杰直起身子,嘴角含笑的盯着莫特。

莫特怯怯的开口道:“哦,是吗?我觉得我们应该稍微冷静一点。”

他的话说的很慢,带着担忧又犹豫的意味,随即后退一大步,转身飞速下楼拿起沙发上那个宽大的旧睡袍利落的裹在身上,才呼出一口气。

迪林杰在莫特拿起睡袍时就扶着栏杆冲楼下略显慌张的金发男人狂笑不止,他的恶作剧又得逞了不是吗?

莫特仰头看着迪林杰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眉梢渐蹙,两颊发烫,恼羞成怒,气冲冲的冲上了楼。迪林杰站起身,他努力想做个正经的表情,却还是掩不住嘴边的笑意。莫特快要气疯了,他四下看看,却实在找不到东西来发作,又气呼呼的冲下了楼,重重的将自己摔进沙发里生闷气。

迪林杰跟着莫特下了楼,神情中透着无奈和愉悦,走到沙发前将手里的干毛巾扔给莫特,自己顺势坐在莫特身旁点了根烟。

莫特手里终于有东西可以发作了不是吗?他气愤的将毛巾扔回到迪林杰怀里,差点打掉对方手里的烟,然后满意的长舒了一口气。

迪林杰转头看着莫特的侧脸,将手里的烟叼在嘴里,拿着毛巾站起身。

莫特被眼前突然蒙住的一方白色吓了一大跳,随即感到头顶正有一双手用毛巾轻轻揉搓他的头发,他抬手想要自己擦干头发,迪林杰却阻止道:“你如果不想让你的头发粘上烟灰,最好还是别动。”

莫特撅了噘嘴,垂下了手,微微颔首,不再动弹。迪林杰隔着毛巾轻轻揉搓着那些发丝,香烟的烟气让他的眼睛有些难受,他微眯着眼,耐心又认真。

“我明天得去市里一趟。”莫特随着迪林杰擦头发的动作微微晃动着脑袋。

“可我们今天刚刚才从那里回来。”迪林杰终于拿开毛巾,用手理了理莫特乱糟糟的潮湿头发。

“我是说明天我一个人去,我在那里有点事要处理。”莫特也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有什么事非要一个人去?”迪林杰坐回沙发里,往烟灰缸里掸掸烟灰,问道。

莫特撇过头,眼神闪烁,有些为难道:“反正就是有一些事,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迪林杰觉察出莫特可能有一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于是,他也并没有追问,只点点头,道:“没问题。”

至于莫特一个人去市里能做什么呢?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他只是去做心理治疗而已。通常人的行为总会陷入某些死循环,就好像女人留长发时觉得剪短发更好看,剪了短发又开始费尽心神留起长发。与这道理唯一有一点不同的是,莫特并不是觉得心理治疗能有什么用,更多的只是寄望于杰夫能够及时发现自己的异常。

从根本上讲,大概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被另一个人格代替,这就是莫特对这种病深恶痛绝的主要原因。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莫特雷尼,不管自己身上有多少缺点,曾经或将来会背负多少劣迹或荣誉,人总得接受自己的一切,除了另一个人格。他只会打乱莫特长久以来的生活规律与思维模式,那另一个人格并不是真正的莫特,换种说法,那是种鸠占鹊巢的卑劣。没人知道莫特那对生活的颓态下存在着怎样的坚韧,他停药后身体因药物副作用产生的种种困扰让他实在打不起精神留给生活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但他仍然坚持着,坚持使自己精神集中,坚持写作,坚持生活。

“我真的没有出现过任何恶毒的念头。”莫特看着杰夫说道。

“雷尼先生,会不会是你过于担心了呢?要知道这一切极可能都只是巧合。”杰夫安慰莫特道。

“但愿是这样,我确信最近我的头脑是清楚的。”

“这可说不准,有时候人的主观意识往往是错的。”

莫特闻言拧了下眉,杰夫继续道:“我是说,正如你告诉我的,如果你出现了一种保护自己的人格,那么极有可能你清醒时的一些思想会影响到你的保护人格出现后的一些行为,或者可以理解为是一种报复行为。而我认为,雷尼先生,如果你觉得最近发生的事关乎你病情的复发,首先,你要搞清楚你的前妻是否真的对你造成了伤害。”

“这有什么关系吗?”

“简单一点,你恨她吗?会恨到想要夺走她拥有的一切吗?比如你说的那所被烧毁的房子。”

莫特思索着,微微摇头,自言自语般回答道:“不,我想应该不会……不会……”

莫特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神情恍然。大概让他觉得自己因为艾米而受到伤害最大的时候,其实也不过是那天晚上他冲进旅馆的房间,看到艾米和泰德赤条条的裹在被子里,他那天还带了把枪,当然那枪里并没有子弹,他的理智与性格中的软弱让自己没有酿成大祸,他举着那柄老式的手枪冲泰德大吼,床上的人慌张不已,惊恐四窜下光着身子滚到了床下,那动静实在太大了,引来了很多人围观,他丢尽了脸,艾米一直缩在被子里,泰德忙着遮羞,他们都丢尽了脸,他们都不愿意再想起那晚的事,或许,那天晚上的事,对他,对他们三个人都造成了伤害。

莫特离开诊所时心里有些难受,他本来已经将那件事藏在心底,趋于淡忘。

“雷尼先生,我知道你一直很排斥药物,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重新吃药,上次我给你的药但愿你还没有把它们扔掉。”杰夫在莫特起身要走时叮嘱道。

莫特敷衍的点点头便转身去开门。

“别忘了下周还是这个时间。”杰夫提醒道。

莫特没有回答,径直走了。瞧啊,他多讨厌心理治疗,虽然那些开导的确有些用处,但在一个逃避现实的倒霉蛋身上做剖析实验实在是过于残忍,莫特在经过小镇时停下了车,他去镇上的小超市里买了些啤酒和烟,出门后点了一支烟,正要离开时看到不远处一群孩子正围着马克,莫特将烟酒扔进车里向马克走去,那些孩子已经十二三岁,他们已经有足够的判断力,可还是在欺负一个举动有些异常的老人,莫特走过去,赶跑了那些孩子,掐灭了手里的烟,问道:“马克先生,你还好吗?”

老马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颤颤巍巍晃动着脑袋,歪斜着眼睛看着莫特,答道:“我还不错,莫特,你还好吗?”

“我也是,还不错。”莫特抬手向后捋着头发笑道。

与此同时,一辆警车停在二人身边,从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杰克,他看看莫特,又转而拉起马克的手铐上了手铐。

“这是在做什么?”莫特皱眉问道。

“我只是在秉公办事。”说着杰克又将马克的另一只手拷了起来。

“他犯了什么罪?”莫特指着一旁被铐住双手的人问道。

“有人报案,说他威胁到了孩子们的人身安全。”杰克说着便想拉马克上车。

“不……不……没有……”马克断断续续的呓语着。

“听到了吗?他说他没有。”莫特拉住杰克的胳膊阻止道。

杰克无奈道:“雷尼先生,他的话不可信,他是个不正常的人,维护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做出危险的事,我只是带他回去关上几天就放出来,没人会在意这件事,况且这又不是第一次带这个老疯子回去了。”

这些话真是戳到了莫特的痛处,他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杰克将那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拉上了车,突然情绪爆发起来,冲杰克吼道:“你们才是疯子!你们才是些从来听不懂人话的疯子!”

杰克有些惊讶的转头看看莫特,但还是转身上了车。莫特冲着驶离的警车继续吼道:“还有那些可恶的孩子,他们都是被你们耳濡目染教坏的小疯子!”

高速旋转的车轮扬起了路上厚厚的尘土,莫特心底滋生出一丝淡淡的酸意,那滋味着实教人难受,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不知不觉之间,他总是会把马克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他同情马克,想保护马克,但这又何尝不是在说明,他同情自己,又想保护自己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想念迪林杰,他开始迷恋那种在迪林杰身边的安稳感觉。

然而在距离湖边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莫特被一辆轿车拦了下来,那辆车横档在窄窄的泥土路上,仿佛早就知道莫特会从这里经过一样,莫特下了车,看到立在车旁的瘦高男人,叹了口气:“天呐,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好久不见。”约翰修特终于抬起眼皮看着莫特走过来,开口道。

“你又要做什么?”莫特歪头无奈道。

“我来看看这段时间你过得是不是很好。”修特双手叉腰淡淡笑起来。

莫特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他在车里翻找着,终于在车后座上摸到了一本杂志,怒气冲冲的走到修特面前,将杂志摔向修特。那本杂志被砸到修特的腹部又摔落在地上。

“请拿好你想要的杂志赶紧从这里消失,你这个疯子!”莫特指指地上的杂志咬牙说道。

修特弯腰捡起杂志翻看着,又笑起来,“你的确找到了杂志,可我现在对这个并不感兴趣,你知道相较于诬陷你,我更想知道当你心想事成时会不会感到高兴。”

“什么意思?”莫特拧眉问道。

“我只是说当你发现你讨厌的地方和人都消失了,心里会不会舒服些?比如那个以为你会要他的命而光着屁股向你求饶的第三者,还有……”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莫特猛然上前撕住修特的衣领,他仿佛在光天化日下被揭开了伤疤,暴怒道。

“我只是提醒一下你,我确实得承认你不是剽窃者,想一想,你的故事跟你的生活多么相像啊。”修特哑着嗓子阴恻恻的回答着,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跟模特动粗,任由莫特撕住他的衣领,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听着,我不管你从哪里听说了那些事,又或者从哪里得知他们失踪的消息,总之不要再来打扰我,我没有剽窃,你已经拿到了证明,所以赶紧给我滚开!”莫特放开修特的衣领,他喘着粗气,双眼透射着愤怒与寒光。

修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在上车前他冲莫特笑起来,意味深长道:“我很了解你,莫特,我看过你的很多文章,想一想,我知道你会得出答案,我只是想跟你玩个游戏,大家都知道,房子可以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但人,可不一定。”

莫特听着修特那些云里雾里的话,看着对方扬长而去的车尾,狠命的踢了一下自己脚边的轮胎,shit!今天真是糟透了!

莫特一把摔上车门,将啤酒一罐一罐的放进冰箱里时迪林杰正坐在门廊的台阶上鼓捣一支钓鱼竿,他从莫特堆放的一堆杂物中找到了两支鱼竿,勾起了他钓鱼的兴趣,尽管在此之前,他对钓鱼的事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然而莫特不太正常的情绪却让他不得不放下手里修整到一半的鱼线,他进屋看到莫特正拿着一罐啤酒一口一口的灌着,关心道:“你没事吧?”

莫特闻言放下啤酒罐,那句问候卸下了他身上所有紧绷的神经与防备,他迫切的需要一个拥抱,来自迪林杰的拥抱。

他走过去一把揽住迪林杰腰,迪林杰脸上划过惊讶的神情,又抬手轻轻将那个金发脑袋往自己颈窝里按了按,温柔的回抱着对方。

“你说我会变成马克先生那样吗?”莫特的脸埋在迪林杰的颈窝,发出闷闷的声音。

迪林杰双臂用力,将人抱紧了些,安抚道:“发生了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

当然,莫特只跟迪林杰谈到了马克和修特的事,他们还在晚餐期间愉快地共同嘲笑了约翰修特脑子里可能有水泡的事情。

“你要来杯咖啡吗?”迪林杰问道。

“当然,虽然这玩意儿对我不起一点作用。”莫特在二楼的电脑前对着楼下的迪林杰说道。

在莫特窝在沙发里喝完一杯咖啡后打着哈欠时,迪林杰已经冲完澡,拿着罐啤酒坐到莫特身旁。

“你穿这身感觉还不错。”莫特打量一下迪林杰说道,他给迪林杰找了身新的蓝色衬衫,并在心里叮嘱自己,他该买衣服了。

迪林杰喝了口啤酒,甩了甩自己半干的头发,道:“我好像应该给自己弄几身衣服。”

莫特无所谓的点点头,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迪林杰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其实他似乎都可以想到该带迪林杰去哪儿买衣服,其实他本来打算伸完懒腰倒头就睡,可现在沙发的另一半被另一个人占着。

然而迪林杰似乎早就知道莫特的想法,他伸手一把将莫特的肩膀揽到怀里,在对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时又不由分说的将其肩头往自己腿上按下去,莫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滑稽的是迪林杰故意用手掌将莫特的头按在自己的腿上,于是,在某一瞬间,他们的姿势怪极了,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会捧腹大笑。

“如果你把你的脚放到沙发上去,我保证你会舒服一点。”迪林杰语气平淡的说道,他了解莫特的脾气,对于一些他想表示的亲密必须做的果决又霸道一点,否则如果要等到莫特主动,他恐怕真的要等到120岁。

莫特满脸无辜,他身子完全歪向一边,头侧枕在迪林杰的大腿上,眼镜因为刚才的不安分而有点歪斜,他才从不安中慢慢适应,眼珠不再像刚刚那样不停转动,他得接受这样的相处方式,他试图说服自己克服某些担忧,于是,试探着,又带着一丝尴尬,慢慢的,双脚离开地面,轻轻地搭在沙发上。

于是,他现在正枕着迪林杰的腿侧躺在沙发上。

“你不需要换个姿势吗?”迪林杰问道。

“不,不用。”莫特脸颊有些发烫,条件反射似的否认道,接下来又因为那姿势实在不怎么舒服的,咬了咬下唇,努力翻了个身,仰躺着答道:“好吧,我需要。”

他抬手扶了扶眼镜框,这个位置只能让他看到迪林杰的下巴和藏在衬衫领口隐约难辨的喉结,屋顶的灯光铺射下来,使眼睛不太舒服,那有些昏黄的灯光让眼前仅能看到的男人轮廓变得模糊又柔软,后脑勺传来的另一个身体的温度让人莫名感到舒适。或许他开始走运了呢?莫特这样想得竟有些出神,他似乎感受到了一些微弱的光亮,不管是什么,能一直这样就好。

“如果我真的旧病复发,你会不会离开呢?”良久之后莫特才开口问道,这问题其实没有多大意义,就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短短几天时间,他竟已染上些女人脾性,开始期待起对方的每一个回答。

迪林杰闻言想了想,玩笑道:“那我得花点心思再次爱上另一个你。”

“不,你应该帮我阻止另一个人格的出现。”莫特纠正道。

迪林杰点点头,敷衍的答道:“我会在你出现另一个人格时……额……”他实在想不出他该怎么做。

“打晕我。”莫特接话道。

“打晕?”这回答真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莫特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其实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迪林杰一直没有低头看莫特,其实他的情绪确实不太好,他知道最多过一天他又要回去了,这让他在竭力控制自己情感迸发的同时,又陷入隐隐的悲伤,他大概是不能在这时候看莫特一眼的,否则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他还有两根蜡烛,他只有这么长的时间与他相处,想到此处心里微微有些发苦。

“我不在时,你会做什么?”迪林杰轻轻拍了拍莫特的胳膊问道。

“你是说你外出的那些时间?大多就和平常一样,继续写稿子,只不过没什么进展。”莫特答道。

“那很好。”

“是不错,一个人还算安静。”

“是啊,很好。”

良久,迪林杰又开口道:“给你讲个故事,很久之前,有一个年轻人,他小时候并没有受过多少教育,当然,童年也并不鲜亮多彩,有一天,他跟一个同伴闯进了一家杂货店抢了50美元,之后他们就被抓了起来,他最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而另一个同伴却拒不认罪,于是,法官判他坐了十年牢,而另一个人却被释放了,那个年轻人听到判决时出离愤怒,他在法庭上乱吼乱叫,他发誓他将来一定要成为世上最卑鄙最凶恶的罪犯。”

迪林杰说得很慢,像是在回味着什么,又好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他点燃了一支烟,没有再说下去。

莫特眨着眼,看着缕缕白烟升腾、飘散,问道:“然后呢?” 

“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他可能会成为一个罪犯,或者从此一蹶不振,消沉下去。”莫特答道。

迪林杰终于低头看着莫特,隔着那薄薄的烟雾,莫特无法看清迪林杰眼里那隐隐晶亮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抬手蹭了蹭莫特的脸颊,笑起来,“不管怎样,我想让你记住些什么。”

“记住什么?”

迪林杰抿抿嘴角,他的眼神又恢复往常的神采,答道:“没什么,这只是个无聊的故事而已。”说着伸手取下莫特的眼镜,宠溺道:“我想你该睡觉了,瞌睡虫。”

莫特心头划过一丝隐隐的不安,他有些担忧的眯起眼睛,在一片模糊中他似乎能感受到对方平静呼吸中的压抑,他想让他记住些什么呢?

莫特伸手去碰了碰迪林杰的脸,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那有些冰凉的脸颊,突然心里一空,不由得眨了几下眼,对方又一次低头看着他,可惜他高度近视的眼睛实在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他大概是在对他笑吧,否则他的心里怎么会突然涌进一股暖流,再也不愿忘记这感觉呢?

 

【emmmm乃们以为老衲会开车吗?天真,车当然要留到最后开哈哈哈哈,好吧,老衲承认老衲不!会!谈!恋!爱!妈耶这一更这个谈恋爱老衲快码吐血了。。。。。然而,迪爸爸还是满嘴骚话撩小莫特。。。又是万字,我觉得最后这几更我有点啰嗦,但是,我嘴碎没办法,为了这株冷水仙,自割大腿肉,累并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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